雅宁

你曾是少年(新修版)


7.是重逢 亦如初见(下)

一梦悠长,忆起许多前尘往事。魏婴终于醒过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,以及躺在身边的蓝湛。想想当年自己照顾受伤生病的蓝湛的情形,还果真风水轮流转……身子还是很乏,却没有丝毫睡意,屋里还长着灯,看来自己已经睡了不止一天了……

蓝湛看起来很是疲惫,怕是自己昏迷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,魏婴不敢有太大动作,怕弄醒了他。

魏婴微微转过头视线凝固在蓝湛的脸上,心下由衷赞叹,古人诚不我欺,这灯下观美人果然效果更好……

蓝湛本就忧心着魏婴的状况,睡得很浅,朦胧间感觉有目光注视着自己,以为是魏婴醒了,便猛地睁开了眼睛,对上魏婴终于有了些许神采的眸子,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回了肚子。

“怎么不叫我?”蓝湛一边起身一边对魏婴说道。

“刚醒。”魏婴才开口就发现嗓子哑的不像话,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巴。刚无奈的闭了闭眼睛,就听蓝湛说“喝点水吧。”

魏婴借着蓝湛搀扶的力道坐了起来,虚乏的身子晃了晃,就被蓝湛揽在了怀中,看着递到口边的杯子,魏婴从善如流地张口饮了下去,喝干了一整杯才觉得喉咙没那么干,“我睡了多久啊?”

“三天。”

“难怪,我说怎么没力气,原来是五行缺饭。”

“我去将粥热一热,你再睡会儿。”

“好。”虽然靠在蓝湛怀里非常舒服,但唱着空城计的五脏庙也不能不管,魏婴只得依着蓝湛又被放平在榻上,蓝湛又细细压好了被角才出去热粥。

许是在病中的原因,魏婴发现自己对蓝湛格外的依恋,这短短的热粥时间也觉得有些难熬,总想要蓝湛在眼前、在身边才安心……

魏婴还在胡思乱想中,一股白米粥的清香味飘了进来,魏婴一下子被勾起了馋虫,虽然是平日不屑一顾的白粥,但作为一个三天水米未打牙的病人,还是很屈从于现实的,一下子坐起身来,“蓝湛,你真是个好人。”

看着魏婴饿急的样子,蓝湛蹙了蹙眉,放下粥碗,快走两步来到榻边单手扶住了有些摇晃的魏婴,另一手扯过旁边的枕头垫在了魏婴身后,让人半躺着,才去取了粥过来,试了试温度,舀了一勺细细吹过才递到魏婴嘴边。

魏婴看着递到嘴边的粥,眼眶突然就有点发热,努力睁了睁眼睛,才一口吞下面前的粥。这些年时常缠绵病榻,不是没被照顾过,但像蓝湛这般温柔细致的也只有姐姐江厌离了……

魏婴难得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整碗粥。蓝湛看着眼前垂着眼皮的人,有些猜不透魏婴的想法,许是有些伤怀吧,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开解…平时总是魏婴在说,或是逗他说,此时的蓝湛终于有些嫌弃自己嘴笨……

天亮后,温情来看魏婴的情况,刚坐下蓝思追就进来说是江澄递了拜贴来见蓝湛,魏婴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处的是蓝湛的别院,将军府早已腾给了皇帝陛下。

蓝湛看了一眼魏婴,后者点了点头,便让思追去请江澄进来。

“你小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?”江澄进屋才发现躺在床上的病人不是传闻中的蓝湛,而是魏婴,大惊之下连礼也省了,直接来到了床前。

“还不是拜你所赐!”一旁的温情凉凉递出一句。

“我?”江澄愣了愣,一脸茫然。

魏婴知道温情性子直,便接过话头,“那个…我就是你那天一箭射中的越国皇子,也没什么。”

“你疯了?居然写信让我拿箭射你自己?”

“这还叫没什么?你是看我很闲非要挨几针才高兴?”温情看魏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,更气了。

“我的好姐姐,我知道你辛苦了,咱们…”

“让她说!魏婴,你怎么总是自作主张,十年前是这样,如今还是这样!”说到这里,江澄狠狠地瞪了瞪眼睛,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哽咽。“你当我是什么?”

“江澄…”

“你嫌他伤得不够重来补刀的么?”温情实在看不过平时巧言善辩的魏婴如此唯唯诺诺,“你们难道不是来商量下一步计划的?说这些废话做什么?魏婴是我的病人,你们没事儿就都出去,不要妨碍他修养。”

“你!”江澄嘴动了动,终究还是记得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,默不作声了。

被温情这么一打岔,倒是揭过了刚才的话题。魏婴咳了一声,“怎么样?皇帝同意抓温家没有?”

“那个昏君借着龙体欠安这两天一直闭门谢客。”

“看来是得回京再审了。那些证物如今在何处?”

“那天金凌在御前告完温晁,那昏君连看都没看,我怕小孩子拿着不妥当,便要了过来。温若寒知道事情败露日日去将军府哭诉冤枉。不过也没见到那皇帝。”

“不夜天城一役皇帝和温若寒已经产生了嫌隙,我们只要再添把火应该可以将温若寒下狱。反正你现在也不是他的臣子,直接再拿着那些证物去给江家要说法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说完了正事,江澄才把金凌所说的越国断袖皇子和眼前的魏婴联系起来,又看到始终坐在床尾的蓝湛,想必就是那个忘机先生,想清楚这些不禁浑身抖了抖,“魏婴,十多年不见你怎么转性了?”

“什么?我哪里有变?”魏婴没反应过来,一脸茫然。

江澄的眼神往蓝湛那边瞅了瞅,魏婴终于明白过来,大概江澄是听了金凌的话,想到了蓝湛就是忘机先生。本应该干脆否认的,但是心底却有那么一丝丝不愿堵住了即将出口的话……

江澄看他一阵犹豫,便是当真了,“你们还真是……”

“莫非澄澄你吃醋了?”没等江澄说下去,魏婴便来了这么一句,江澄当即脸色发青,转身就走了……

其实江澄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,但把蓝湛牵连进来,魏婴却是不肯的,看着江澄的背影,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蓝湛你别介意啊。”

“无妨。”

看着一身白衣,戴着抹额的蓝湛,又是一身纤尘不染……也是,蓝湛这人自小就不太理会他们这帮人说什么,魏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的失望,心里乱糟糟的,理不清也道不明……

出乎意料,隔天金凌来求见,进屋后郑重地向魏婴失了礼,“前些日子金凌不识您是大舅,请多见谅。”

听金凌如此称呼,魏婴眼圈立马就红了,这是姐姐江厌离唯一的血脉,当年出征时才出生不久,小小的一团,如今也十三四岁了……魏婴展臂揽过金凌,“金凌…”

金凌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抱,白皙的脸一下子涌上红晕,推了下,便被魏婴更用力地抱了几下才松手。

金凌这些年一直孤孤单单,身边也就一个金光瑶,这几天一下子见到两个舅舅,再想到身上的血海深仇,禁不住掉下了眼泪……

“你是大小姐吗?哭什么哭!”江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。

金凌闻声抽泣了几下,终于止住了泪水。

魏婴揉了揉金凌的头,“不哭了,去和思追玩吧。”

“我又不是小孩儿,才不要去玩!”

“好好,你是大孩子成了吧!”

“你!”金凌一跺脚,气冲冲的就出去了。

“思追,你去看看。”蓝湛在一旁道。

待孩子们都出去,魏婴又叹了口气,“想想当年我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太学混日子,他们都上过战场了…”

“每天混日子的是你!”江澄怼起魏婴毫不客气。

“是啊,可是每次考试澄澄你都恰好排在我后面,哈哈…”见江澄眼睛都要竖起来了,魏婴才住了口,“话说回来,你怎么来了?”

“哼!还不是怕你教坏小孩子!”

“我?蓝湛你评评理,到底谁不会教孩子?”

“……”蓝湛无语的看着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要将近一甲子的人还绊着嘴……

“温若寒下狱了?”

“不错,毕竟现在在夷陵,他还是需要众将来保他的命,保他的江山。”

“何时开审?”

“哼!说什么事关重大,需回京后三司会审。”

“也是,夷陵确实也没有能审温若寒的官。”魏婴摸摸下巴,“蓝湛,我们也回京可好?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们!”江澄拂袖而去,临到门边留下一句“你给金凌的册子不错。”

蓝湛当时扫过一眼魏婴拿出的那本册子,字迹不似少时魏婴被罚抄那般潦草,显然是极用心写下的……

夷陵战事稍一平息,皇帝便摆驾回京,浩浩荡荡的御驾亲征最后成了一场笑谈。蓝湛在皇帝离开前上表称罪,因病体沉重,请求恩准回京修养。蓝湛兢兢业业收了夷陵十二年,在军中威望甚高,皇帝也不好借此降罪,便准了好拉拢一下散得不行的军心。魏婴便被夹带在蓝湛的马车中踏上了返京路途。

“在看什么?”

蓝湛把书递过去,魏婴瞅了几眼便兴致缺缺。

对于魏婴要跟着蓝湛混进京城的决定,江澄嗤之以鼻,最后被魏婴一句“你那一箭的伤还需要修养”给怼了回去。

其实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,只是不想和蓝湛分开罢了,魏婴想着进了京蓝湛肯定就要回家去陪夫人了,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……自己也理不清心底对蓝湛究竟是个什么态度,只是恨不得时时都能见到蓝湛,要是就这么一直下去多好……

人不理自己,魏婴只好转而欺负兔子了。蓝湛回京把那只黑兔子也带在了马车上,要说这兔子脾气是真真的好,被魏婴抱在怀里蹂躏了半天也没有炸毛……

这人和兔还真是相似啊,魏婴暗暗的感叹,不愧是小古板养出来的……

当年出征,由京城到夷陵只用了七天,这次跟着御驾还朝却足足走了半个月。然而随着京城越来越近,魏婴就变得越不安,想到进了京城就得和蓝湛分开,魏婴就希望京城还是不要到好了……

这两个月魏婴已经习惯了和蓝湛同食同寝,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……等等,这样…一直…魏婴突然一震,转头看向旁边静静看书的美人,心跳漏了一拍,原来自己竟对蓝湛存着这样的心思么?难道断袖扮久了就真的断了……

蓝湛发觉魏婴呆呆的望着自己许久,终于出口道“怎么了?”

魏婴被突然开口的蓝湛吓了一跳,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发现了,心跳的咚咚直响…定睛看向蓝湛浅色的眼眸,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,“自然是看美人看呆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进了京,马车驶向蓝府,魏婴想着到了蓝府里面再告辞吧,现在下车被人发现就不好了。

进了蓝府,由于蓝家人均在朝为官此刻都去迎驾了,魏婴觉得既然就蓝湛在家,作为朋友待一会儿也是可以的,便兴冲冲的央着蓝湛带他在府中逛逛。

“咱们做了十几年邻居,居然都没请我来你家做客,蓝湛,不够意思啊。”

蓝湛默默看了前面一派潇洒的人半晌,才道“你来过的。”

“来过?我怎么不…”魏婴猛然想起自己少时不止一次翻过蓝家的墙,这人是要找后账么,“哈哈,那时年少轻狂,年少轻狂。”

不知不觉间,已经走到了后院的玉兰花树下,魏婴立着不动了,蓝家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,而一墙之隔的江家却是物是人非……

当年江枫眠叛国的消息传入京城,江老太君连夜就遣散了家仆,完后一把火烧了江府,老人家也就此去了,当真烈女子……

魏婴想着他这一生勉强也算顺风顺水,总能大难不死。虽然早年失去双亲,却有江家一家待他如亲子,少年时不夜天城一役虽被温晁所害,却有温宁温情舍命相救,现在又想要蓝湛相伴余生,恐怕老天这次不打算让他如愿了……

看着魏婴盯着墙壁发呆,蓝湛明白这是魏婴在怀念江家,又怕他一路舟车劳顿吹了风又要病倒,便出口道:“先去歇息一下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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